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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财经阿嬷的心事---深圳特区报

※发布时间:2015-3-16 20:37:14   ※发布作者:habao   ※出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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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陈麒凌

  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包租婆已经带了新租客看房。大家都手脚不停打包搬运,不累反觉好,分外同声同气,新屋就是新开始嘛。屋子快搬空了,剩下块神主牌就分外触眼,但人人都不说什么,好像忙得一起忘了这回事。

  当然,除了阿嬷。

  今晚他们不回来吃饭,阿嬷问我最想吃什么,她要做阔佬请客,费事煮。我就叫了必胜客宅急送,香喷喷热辣辣的海鲜披萨,送过来纸盒还是烫的。阿嬷却不准我马上吃,要拜拜祖先再吃。

  “海鲜皮他们都没吃过,太公那时很穷的,连番薯根都没得吃。”

  物理老师说原子的直径大约是1到2埃,1埃是很小很小的,小到只有1米的百亿分之一。

  物理老师有些激动地举起巴掌,“想想看哦,我手上至少排列着十亿个原子,看不见的,活动的,密密麻麻的,你们说,除了这些神奇的小东西,还有什么可以做得到?”

  我低头笑了,有,还有那些神奇的老东西。

  那些神奇的老东西,看不见的,活动的,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一块比巴掌大一点的地方,就在我们家。

  我们家是不大,爸妈哥姐和我,再加上个老阿嬷,我们六个人如果同时出现在小客厅,就会挤到发生事故。吃饭也是,桌子坐不下,总是爸妈哥姐先吃,他们是上班的人,能赚钱的人,重要的人,然后才轮到我和阿嬷。

  那些老东西的地盘就更小了,小长方的一块神主牌,他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不知道会不会吵架。每天晚上我睡在小客厅里,双眼光光地望着暗红色的木牌,想象着这么多位老东西,吵起来场面会多么火爆。

  阿嬷把这些老东西叫做,祖先。

  神主牌前,阿嬷双手捧着一大扎香,弓着背嘀嘀咕咕地拜。香烟升腾弥漫呛鼻,她稀疏的白头发梳成一束小辫子,撅撅的,好像兔子尾,头绳却是红色的,好土,又好搞笑。

  “祖祖辈辈百子千孙,流流长。先有阿祖,才有太公,有了太公才有阿公,才有你阿爸,才有你。”阿嬷笑眯眯地向我招手,“华仔,快来拜拜。”

  我拜拜的动作是很专业的,什么时候作揖,什么时候,从小阿嬷。她说诚意拜拜,祖先就会勤勤我们心想事成。不知怎样才算诚意,只是祖先并没有我爸妈升职发财,也没有我哥姐金榜题名,我妈因此常在背后说,“那些老东西有什么本事子孙,说不定自身都难保!比不过别人,做鬼就会出头吗?”我妈不信拜拜,但阻不到我阿嬷迷执地信。

  我阿嬷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是洗手奉香,告知始祖公始祖婆高祖公高祖婆们今天几月几日,天气如何如何,她昨晚做了个什么梦,梦到小孩就说要犯,梦到屙屎就是要破财,然后便求全家人顺顺利利出入平安财丁两旺。到了晚上吃饭,我阿嬷又要洗手奉一炷香,感谢今日多得始祖公始祖婆高祖公高祖婆们。

  神主牌上的老东西吃得很奇怪,平日里他们只吃点着的香火就够,年节里却也要跟着喝酒吃鸡呷肉。每次上供阿嬷都我要等祖先吃过了才能吃,千万不能偷吃,偷吃会烂嘴的。其实她哪里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偷吃过,嘴巴牙齿舌头都好好的哟,而且老祖先享用前后的供品滋味并无两样,我好疑惑他们到底吃到了什么,空气么?

  年节里的拜拜是一件非常、非常重大的事,平日里笑容好好的阿嬷突然变得肃穆,像个神巫,我爸我哥我姐也变成了被魔法控制的木偶小孩,连我妈也不张口骂人了,因为她要忙着打喷嚏啊。

  会烧更多的香,屋子里好像着了火一样浓烟滚滚,我妈是过敏性鼻炎,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来,只好抱着一卷厕纸擦啊擦不完。我妈打喷嚏的声音也是很怪的,尾音颤悠悠好像猫仔哭,所以我就好想笑啊,忍笑忍到浑身在抖,二姐就会掐我,我也掐回她,大哥小声喝止我们,阿爸便回头瞪我们一眼,自己先跟着阿嬷,我们便也老实跪地。

  什么也吵不到阿嬷的虔敬,她迷醉在那套仪式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附身。

  神案上分行摆着——顺序绝对不能错的——三杯茶,三杯酒(酒要斟满,茶不可满),三碗饭(饭尖要圆),三对筷,一挂有肥有瘦的猪肉,一只全鸡,鸡头朝向神主牌。

  阿嬷好像唱经般唱出一大篇词来。

  “香烛齐明,奉请,香烟纷纷,震动,请到本门五方五土地脉龙神,请到本门堂上历代祖先,始祖公始祖婆,高祖公高祖婆,曾祖公曾祖婆,老太公老太婆并华仔阿公等,请到天官赐福,九烟司火灶君,门官力士,一同有请癸巳年端午节清茶米酒,禾花米饭,三牲礼酒,高头凤鸡,猪腿,红珠玉段,东海幼盐,奉请祖先。”

  阿嬷斟酒,第一轮浅浅斟,“高头饮酒,高头看起,方方吉利,百无禁忌,贵人看起,闪避,做生意一本万利,货如,好买好卖,紫气东来,客如云集,富甲一方,堆金积玉。”

  阿爸先拜,大哥二姐和我跟着来,阿嬷朝里屋望一眼,阿妈的喷嚏更响了。阿嬷便对阿爸说,“代你老婆多叩两个头吧。”

  第二轮斟酒,阿嬷念,“未饱饮饱,未醉饮醉,生意行流,东成西就。”

  香火蜡烛默默地烧,蜡油淌下来,红艳艳一垛,我们默默地拜了一回又一回。什么也看不见,可阿嬷说祖先们在吃。

  最后一轮酒,一定要斟得满溢出来,流在桌上,滴滴答答掉下地。熏得乌黑的元宝桶里熊熊地烧起金银元宝,酒一杯一杯泼在火上,火焰便忽地蹿起来,好像蛇,火烧米酒的香味让人眩晕。阿嬷的身影映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地,扎红头绳的兔子尾也忽而白忽而灰。

  “未饱饮饱,未醉饮醉,保我儿孙,金榜题名,和顺一门,财丁两进,富贵双全。大宝细宝,万事皆好,金银财宝里头藏,未烧是宝,烧过是钱,钱钱相贯,贯贯相连,钱能通四海,户纳四海财,一通通三界,保我儿孙好万万年。滴酒落地,大吉大利,直行万里,无事无非,平安二字,贵人看起,酒礼完毕,各神回各位。”

  最后一句出来,全家人都舒了口气,筋骨又咯吱咯吱开始活动,阿妈的喷嚏也悄悄地停止了,尽管她的样子鼻红眼肿,好像是被谁打过。

  阿嬷用小臂拂一下头发,额头上全是汗,她抓着火钳通一通元宝桶的烫灰,对阿爸说,其实更像是说给阿妈听,“我老太婆没有一百岁的命,你后生辈不学学请神拜神,将来怎么识得做?”

  阿爸没做声,阿妈也没做声,后来我才知道,答案他们早就有了。

  端午节后不久,不知是不是祖先的,我们家要搬进新屋了。

  那是一个新区的楼盘,楼很高,电梯很大,屋很光亮,很多住户开名车的,我妈说这是住宅区,我们能住进来真是好不容易啊。新屋要月供的,大哥二姐都有份负担,所以他俩各占一个大房间,理直气壮的样子很讨厌。阿嬷也出了一笔钱,阿爸说那是阿嬷的棺材本,将来手头松了就还给她,阿嬷说自己家人说什么借和还。我的房间也是阿嬷的房间,好小,刚刚能摆一张上下床,这么大个仔还没有一块自己的地盘,想来真够郁闷。

  全家只有我不爽,阿嬷笑着摸我的头,“很好啦,不用做‘厅长’还不好?要识得感谢祖先看顾,等到搬了新屋,我们要买只大金猪拜拜太公。”

  可是阿妈淡淡地说,“新屋不立神主牌啦。”

  除了阿嬷,好像全家人的只有我,阿爸大哥二姐都是没听到的样子,装作一点表情也没有,他们是一伙的啊。

  阿嬷看看阿爸说,“怎么可以不立神主牌?”

  阿妈说:“不用搞得家里乌烟瘴气。”

  “就是啦,现代城市人谁还在家拜拜呢?我都不好意思和同事说,人的习惯。” 二姐着,又碰碰大哥,“要是阿May知道,肯定会笑话的。”大哥嗯了一声,阿May是他刚交的女朋友,网上认识的。我担心接下来二姐要来碰碰我,实话说我也觉得拜拜好麻烦,只是又不想就这样站到他们那队去,我和阿嬷一间房喔。

  阿嬷谁都不理,只是望着阿爸,阿爸不耐烦地摸着疏疏的几条头发,“随大家的意思啦。”

  阿嬷低了头,“你说不立神主牌,过年过节大家有得吃,要祖先去哪里吃呢?”

  阿妈笑了一声,“祖先用不到我们操心,早该去了,早早发达,祖先有祖先的福气,拣个富贵人家,餐餐吃鱼翅不好么!”

  阿嬷不接阿妈的话,凡是阿妈话里有骨头,阿嬷都不接招,她说自己家人吵架很傻的,伤感情。其实这招很高手,我妈总是闷到严重内伤。

  阿嬷转过身去做自己的事,闭了嘴什么也不说,只苦着一张皱脸,她这副受气的样子让人可怜又可恨。我妈就咬着牙齿说,“你们看她又要去祖先那里了,你们看她又要借神主牌咒我了,我才不怕呢,我一点都不怕!”

  我忍不住拆穿她,“不怕才怪!”我妈瞪着我,然后她抓住英文测验67分的事狠狠打了我一巴掌,总算找到了的地方。

  毫无疑问,神主牌是阿嬷最的听众,有时间,好耐性,什么都听又不驳嘴喔,全家人问谁能做得到?阿嬷和神主牌说话的样子是很带感情的,眼神交流好像真的是和很多人,不是和空气。阿嬷什么事都要告诉祖先,下雨浸街啦空心菜升价啦去大姑妈家吃火锅啦上楼梯腰骨风湿痛啦,二姐上网买了假珍珠首饰大哥相亲被人嫌薪水低阿爸找不到电饭煲的保修卡某天早上我忽然烂掉一颗牙啦……列位太公太婆们,你们必须是轮值制的,要不怎么受得住这么长气啊。

  要是我们不等上完香就夹菜吃,阿嬷会对神主牌说,“太公太婆莫,祖先未吃咯子孙吃。”要是姐姐偏巧在初一十五洗了头发,阿嬷就说,“太公太婆快啊,财气要给大水冲跑了。”我爸我妈吵得要掀屋顶,阿嬷就说,“再大声,落力吵,太公太婆听着呢,几好听!几威水!”是的她从不接我妈的招,只是对着神主牌苦巴巴地说,“没用咯!几十岁都不识怎样,还要多得后生媳妇声大大来教我,太公太婆有得见咯。”这是很神奇的,每次阿嬷这样投诉我妈,我妈总会出点小问题,不是被花瓶砸到脚,就是眼睛生麦粒肿,或者是丢了什么东西,或者是出门就跌跤,这真是很神奇的,哈你说我妈怕不怕?

  那晚阿嬷并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上了香,早早睡去。奇怪的是我妈,半夜说头好疼,睡不着又和我爸大吵,我爸是可怜的替身,一会儿替阿嬷,一会儿替阿妈。第二天早上阿嬷上香,阿爸迟迟未出门,他在边上说,“我们后辈谋生,祖先也会体谅的。”阿嬷便瘪了嘴,“早知这样,老屋就不该卖,我们也不该跟你来城里,如今教祖先们去哪里才好?”阿爸说,“你仔没本事。”阿嬷浮了个笑脸出来,“谁说我仔没本事?乡里谁不赞,个个叹我好命水,仔孝顺,又住大城市,又要搬新屋,几好命,是吧,阿妈也是知福的。”她拍拍我爸的胳膊,笑笑地。

  家里乱糟糟的,他们在新屋那边忙,饭都很少回来吃。阿嬷也忙起来,一日至少五六次拜拜,忙着求祖先她中大买间屋。这么老的阿嬷买彩票很少见吧,放学回家我看见她坐在彩票店里,戴着老花镜,伸长脖颈请人家帮她兑,那个讨厌的后生仔逗她中了五百万,她瞪着眼迟迟不敢欢喜,“骗我的吧,是不是骗我的?”

  当然是骗她的。

  我知道阿嬷想有一间屋,可买彩票总是中不到,她就四处找人租。这件事阿嬷并没有偷偷摸摸做,是爸妈他们太忙不关注。所以有街坊好心问我妈“你家阿嬷要租房自己住吗”,我妈回到家大发脾气说阿嬷丢他们的脸,这是很没道理的事。

  阿嬷还是看着我爸说话,“你阿妈虽然老懵懂,还没有那么不识事。”

  我爸皱眉,“端又租什么屋?又不是没地方给你住。”

  “不是我去住,租间屋放神主牌,我得闲过去奉炷香。”

  我妈声音大起来,“你就是想人家看笑话,你就是想街坊说我容不得人,是不是?”

  “哪有租。”阿嬷转过身去,“屋租那么贵,我哪里有钱交。”

  我大姑家住城郊,阿嬷不知怎么想的,那天竟然把神主牌送去大姑家,可能太公太婆们也会喜欢走亲戚吧。神主牌不在的那晚,奇怪,家里好像空荡了许多,我睡客厅,特别能感觉得到,我妈却很高兴,冲凉都在哼着歌。

  阿嬷夜里不知去了几趟洗手间,我姐被她吵到睡不着,抓着头发跑到客厅坐,又吵醒了我。好不容易再睡着,天没亮又听到阿嬷在我身边打电话。

  “我昨晚梦到太公淋雨喔,太公面黑黑喔,毕竟是你婆家的屋檐,不同姓不同,要低头看人家面色,分人家香火,还是不要了,我等下就去接他们回来。”

  神主牌又回来了,阿嬷划亮火柴点香,口里嘀嘀咕咕像哄小孩,“好啦,回屋咯,自家香火最安乐,是不是呀。”

  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包租婆已经带了新租客看房。大家都手脚不停打包搬运,不累反觉好,分外同声同气,新屋就是新开始嘛。屋子快搬空了,剩下块神主牌就分外触眼,但人人都不说什么,好像忙得一起忘了这回事。

  当然,除了阿嬷。

  今晚他们不回来吃饭,阿嬷问我最想吃什么,她要做阔佬请客,费事煮。我就叫了必胜客宅急送,香喷喷热辣辣的海鲜披萨,送过来纸盒还是烫的。阿嬷却不准我马上吃,要拜拜祖先再吃。

  “海鲜皮他们都没吃过,太公那时很穷的,连番薯根都没得吃。”

  “是海鲜披萨。”

  “海鲜皮——撒,祖先也想尝尝新鲜喔。”

  披萨阿嬷只吃了一点点,她咬不动,于是我吃得特别多,好过瘾。

  “华仔,明天陪阿嬷回趟好不好,阿嬷再请你吃海鲜皮。”

  “回做什么?”

  “我梦到你阿公,说太公他们都想回住。”

  “哪里有屋啊?”

  “阿嬷想到好办法。”

  我家是农村,转两趟公交车要四个钟,没什么特别的,青砖平瓦屋,有树有田有池塘,鸡和狗到处跑,风里都是猪屎味。

  阿嬷用厚布裹住神主牌,抱在怀里,一回头叫我跟上。

  “你不知村里还有祠堂吧,许家祠堂香火好旺的。”阿嬷笑眯眯说,“太公太婆一定中意,几热闹。”

  “可是——太公太婆为什么不去?”我终于忍不住问,“重新不好么?”

  阿嬷收住笑瞪我。

  我继续,“或者去天堂,去啊,不比一块木牌好么?”

  “换做是我,也哪里都不去。”阿嬷好一会儿才答,“不想去那么远,几好都不去。”

  我不明白。

  她忽然笑了笑,轻轻拍我的臂,“心里会挂的——将来阿嬷没了,也会记挂你们的,也想看看我华仔考大学娶媳妇,也想出点力,勤勤你们呀。”

  我好想把老师讲的科学告诉阿嬷,老师说人死了就没有了,也不会堂也不会下也没有下辈子。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当然也不会集体住木牌。

  可我说,“你会活到两百岁!”

  “算命先生说我有八十三岁命,我都嫌太长,人老了很烦的,样样事要麻烦人。哎,如果早没了,早早和你阿公入了神主牌,今日也不要我操心香火的事,祖先也怪不到我身上,是不是?”阿嬷笑着说。

  祠堂到了。

  就是个黑咕隆咚的小屋子,有很多神主牌,香炉好大,墙壁被熏得乌糟糟。

  祠堂门口坐着几个老人家,阿嬷和他们说了好久的话。她说我爸城里的新屋好威水我哥的女朋友好靓女,说子孙媳妇给她买了什么什么说在城里住好舒服,她说得很开心,把我拉来扯去给人看,那些人都是很羡慕的表情。

  “晚晚发梦,太公太婆硬是要回。”阿嬷解释神主牌的事,“好灵的呢,他们知道新屋是高档屋,户户不准点香火,点香火要被投诉,自动报警,来捉就好麻烦了呢。”她有些脸红地望我一眼,因为撒了个小谎。

  神主牌安置好了,跟那么多牌牌放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太挤。

  阿嬷弓下身子去拜,深深地叩头,好久也不抬起,撅撅的白发辫子有些散乱,红头绳松了。不知道她求些什么,但我好像又有些不信老师说的科学了,假如我阿嬷有一天没了,我是说假如她两百岁之后才没的,她不是没有了,她有地方可去,神主牌已经住了那么多老灵魂,添多一个阿嬷也没关系吧。那么我有时想起阿嬷,至少可以在这里找到她。

  轮到我拜拜了,我每个动作都很用力,诚意许愿就是这样吧,全部力气都用上去求一个愿望。

  神主牌就这样留在那里,我们坐着公交车回城,阿嬷回头望了几场。

  阿嬷说,“年节都有香火,我给了双份香火钱,他们会上香照顾的。也饿不着,都是自家祠同姓佬,怎样都有点吃。”

  她拍拍我的臂,“华仔你今日许了个什么愿望啊。”

  我说,“想有一间大屋,好大好大,大过新屋。”

  其实我没说出下一句,有间好大好大的屋,我自己的,我要把神主牌接回来。明知这句会让她高兴,高兴很久,却硬是不肯说出来。

  阿嬷笑了,“乖孙,祖先会你的。”

  作者简介

  陈麒凌,广东阳江人,曾获得联合报文学首、林语堂文学、全球华文文学星云,著有短篇小说集《一念半生》,长篇小说《回首又见他》。